Miko

【柠橙】当一位不像魔女的魔女捡到了一个孩子

◇魔女聚会梗

他离开实验室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张少女的脸，虽然记忆因为过于久远有些模糊，但他依旧记得。
与冰冷可怖的实验室不同，她全身洋溢着温暖的感觉，还散发着一股清甜的柳橙味。
但她是魔女。他一开始完全无法把她和书上提到的，整天围着坩埚念念有词的阴沉女人联系到一起。她听到他的疑问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柠檬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啊？会抓小孩子去煲汤的食人魔吗？”
“可是那些人告诉我魔女是无恶不作的坏蛋……”

后来柠檬从柳橙的口中得知，似乎魔女们都喜欢乱捡孩子。柳橙悠闲地喝着和她同名水果的果汁，指了指墙上一个快要掉下来的相框：“看，那就是海妖精，她身边有个抱着海螺号角的小孩子，就是她捡来的，听说之前在海边流浪了很久来着……”
相框的木沿是千年古树的枝条制成的，上面歪歪斜斜地敲下几颗铁钉，正中间嵌着一张已经开始发黄的相片，拥有如同海浪般蓝色长发的女性坐在穿水手服的小孩子身边，她头上嵌着珍珠的白色珊瑚似乎还在微微闪光。
也不知道柳橙喝的真是果汁还是已经发酵成酒的液体，她说话的语调居然带了些醉意：“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孩子呢，也不知道那群家伙怎么忍得下心对你做那些事，所以说抓小孩煲汤算什么啊他们不是比魔女还要混蛋吗……”
他只是摇头，喉咙里像被她做的柳橙果冻卡了一样，好久才说得出话。
“我记不清了。”
实际上，他记得很清楚，那天他好不容易抓到机会逃出了实验室，最后又饿又渴居然就这么昏倒在了密林里。
然后柳橙发现了他，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家。
他之前就没好好地吃过一顿饭，全是点滴打进血管的营养液，柳橙的手艺他都吃不出好坏，只知道比毫无实感的营养液要好得多。

“你最近变了不少呢。”
他的朋友这么说道。药草手上抱着盆栽，脸上笑得比养的花还闪，他是柠檬为数不多关系不错的人，除了在柳橙和海妖精两位魔女的家中，学校里也会经常交流感兴趣的东西。
“有吗？我倒没觉得。”柠檬有一搭没一搭地答话，注意力全在手上的魔方，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补上一句：“我只知道莱姆最近老冲着我发火，我哪里惹着她生气了吗？”
“呃……这个不是应该问你吗，你每次都在莱姆要拉柳橙去玩的时候去找柳橙她不生气才怪了。”
说到人两个人居然顺路遇见了莱姆本人，两条青绿的果冻长辫跟着跑步的动作上下摇摆。莱姆看见来人是柠檬立刻甩头就走，完全不管被附送白眼的药草尴尬的笑。

莱姆是受柳橙照顾很多的小巫女，这是柠檬最近才知道的，某天他帮柳橙熬制魔法糖的时候听见梆梆梆的重击声，吵闹得不像个人在敲门，开了门面前站着个穿绿纱裙的女孩，发辫上青柠檬发卡在阳光下简直像是真的青柠切片，见开门的不是柳橙便不悦地鼓起脸：“怎么，柳橙姐她不在吗？”
柳橙当然在，她急急忙忙从熬着咕嘟咕嘟冒泡糖浆的锅边跑到门前，女孩见了柳橙立马变得可揉可捏的小宠物一样，一声柳橙姐就往她身上扑。
“莱姆你今天怎么突然没打招呼就来了？”柳橙替她理着头发，忍不住问道。
“啊诶——就是想柳橙姐啦！话说回来，这家伙谁啊？一头金毛连眼睛都是金的长得就像个酸柠檬。”
“啊哈哈……是我带回来的啦，从那个混蛋研究所里逃出来的，很厉害对不对！”柳橙转身看向柠檬：“这是莱姆，她父母让我在她成为正式魔女前多提点提点她……咦这是什么味道？”
“柳橙姐你魔法糖的糖浆要糊了啊？！”

最后三个人手忙脚乱抢救起险些熬坏的糖浆，剩余的凝结成一颗橙色的糖果，弥漫着甜蜜的味道，就像把柳橙提纯出精华般。
只是余味有些苦，柳橙自嘲说估计是因为差点糊掉，倒是可以装作自己混了葡萄柚进去。
柠檬忍不住吐槽葡萄柚的微苦和焦糊味是完全不一样的，被柳橙打哈哈混了过去。

人类还是敌视着魔女。

以往弥漫水果甜味的糖浆湖畔现在满是火药的刺鼻气味，小木屋边上的围栏被毁得破破烂烂，柠檬站在门边，紧张地等着那下开门的嘎吱声。
等了很久很久，久到睡意几乎都已经无法影响人了，最后那扇门终于嘎吱作响，快要报废的破木板后面露出柳橙疲惫的脸。白净的胳臂和腿上满是血痕。
她摇晃了一下，踉跄着走了几步便全身脱力倒在柠檬怀里，柠檬这时才感觉到从小照顾他到大的【魔女】，身形竟是如此娇小。
魔女的血不像人类，暗红又充满油腻的脂肪和满是铁锈味，柳橙的伤口上流淌出的，是透明的橙色液体，和她本人一样的颜色。
……简直就像是将她的生命逐渐抽离。
“左数第二个架子……上面有新鲜的材料切片……我没醒的时候如果有人来让做魔法糖就按那本书上来……”她最后用细微的嗓音说完，便头一歪陷入了昏睡。

“要来我们家玩吗？海妖精她说找到可以更合理使用海洋之心的办法了。”药草依旧在他的玻璃房里，手上捧着那个晶莹剔透的绿色水壶，壶盖弯折成像叶子的形状，他微笑着送走园艺部最后几个还没走的学妹。
“行吧？柳橙也不在，不知道她出去干嘛了。”柠檬随口应了一声，跟药草一起走出玻璃房。

“我回来了。”

“啊，欢迎回来……哎，是柠檬啊好久不见？”

在他们开门的同时从里室急匆匆走出一个女子，穿着与这时时节或别的什么都极不搭调的深蓝长裙，却简直像是清晨露珠般美好。

厨房里水壶的盖子被顶起来嘭嘭叫着，药草熟稔地将滚水冲入壶中，茶叶被水流漂开散发出清新的香味。

浅绿的茶水盛在玻璃茶杯里，阳光的多重折射下像颗巨大的翡翠，只可惜如果真有这么大的宝石，那多半会成为人类贪欲的牺牲品。柠檬小口喝着茶，想起第一次见到药草泡茶时他说的话。

“嗯，这些都是孩子们可爱的尸体噢。”听到这话的他当时差点惊得打翻杯子，连声问他到底什么意思。药草的习惯性微笑还留在脸上，不紧不慢地解释道：“柠檬你应该很清楚，有些植物就是要让滚烫的水冲淋，榨取出它的香味，如果说像薄荷或者香草，在枯萎前一生都没有过释放香气的机会，那它来世上走这一遭又有什么意义呢？这些是我自己养的，最新长出的嫩叶，用开水冲泡出的香味自然也是最纯粹的不是吗？”他摊开手，无辜地笑笑：“陈年茶叶有令人讨厌的味道，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，但我一点也不喜欢它，因为存放了很久很久，不止是花和果干压不住的苦涩，而且喝下去简直像是老了好几岁。”

陈年的茶叶这么令人讨厌吗？

柠檬没有回答，仅仅是喝完了杯里的茶。

“最近……柳橙她还好吗？”海妖精边说边从那锅蓝色的粘稠液体里捞出一颗结晶，小心翼翼地提问。
“啊，最近我们家被人类袭击了……”
“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呢。”听他叙述完的海妖精露出忧愁的神情：“确实最近人类开始频繁的骚扰魔女了……上次月光也这么说。怎么办呢……”
柠檬凝视着面前看上去仿佛二十岁不到的女子：海浪般的蓝色长发，紧绷身体的长裙，她是诞生于海的妖精，与柳橙一样，并不是人类。
本应该与他，和药草没有任何联系。但却通过小时候他逃出实验室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连在了一起。柠檬此时再回想起过去的一切才发觉，自己对柳橙的感情似乎已经超过了某条界线。
养育之恩？不，似乎也不单纯是这个。
朋友？好像也不是。
他想不明白，杯中的茶水早已饮完，杯口抵在唇边许久都忘了放下。

他们家毗邻的糖浆湖有个奇怪的特点，它仿佛有自我意识，既可以变得如水般稀薄，也可以变得像沼泽一样黏稠而又难以脱身。此刻，这片湖泊中困着难以计数的人类，一个个都在刻毒地咒骂。
“让他们这样真的不要紧吗？……柳橙？”
“……柠檬，魔女到底做错了什么，要让人类这么急于对我们赶尽杀绝？”站在窗边的少女终于开口了，只是不知道是对他发问，还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喃喃自语。
墙上挂着的黑色斗篷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了，她曾天真地认为，似乎脱掉了它，就能脱掉人类对她们的刻板印象。但她一在人群中出现，立刻就有恶毒的言语像石子雨点般落来。
去死，你这个怪物。
你不配活在这个世上。
愿你永远消失也别来污染我们的视野。

“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当她反应过来时，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全身发抖，身上渗出的冷汗把衣服弄得黏腻。柠檬见状立刻伸手将她揽到怀里，如同她过去哄不肯睡觉的他一样轻拍着她的背。
没关系的。他抱着柳橙如此说道。
就算你平常老把我当充电器，就算你一开始吓唬我要把我炖汤吃掉……
即便如此，我也不会让他们杀了你。
他们也是人类啊，别忘了，就算说了帅气的台词你和他们也还是同类呢，你这个比我小了几百岁就开始耍帅的家伙。柳橙终于放松地笑了起来，甚至伸出手弹了弹他的额头。
“那，既然说了要保护我到最后，小骑士也要有点样子摆出来嘛。”
“这次轮到我来保护你了。”他想也没想就这么回答了，手中的魔术方块开始涌起细小的电流。